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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讀張蕙菁,或是讀點其他的、有緩慢氣味的東西。
現在睡前很愛書,總是拼了命貪婪的去閱讀著,總在睡前,貓兒懶煩的倒在腳邊,發出勻勻的呼吸聲,然後自己可以安安靜靜的去閱讀,讀的時候竟不顧自己已用了一天的眼睛,有時候腦子異常清楚,連讀歷史都可以把譜系、因果在腦子裡排好來,然後才安安心的往下前進,遇到忘了的,還會仔細的想一下,「這人是誰的爹啊?」然後想起來,安心了,便再往下去。

睡前那一點點思想的時間,萬分萬分寶貴。

但反而,竟然不會寫字了,也沒有力氣寫字了,不知是否白日寫了太多字,後來連開電腦都厭。

跑經濟部個把月,覺得掉到一個更複雜、更無能解釋的脈絡裡。
那天與妳說,是的,這是一個我還無能解釋的脈絡。跑投信是簡約的,因為人家提供妳要的東西,妳只要負責想自己要什麼就好,脈絡嘛,組織嘛,不多難,大公司就那麼幾家,產品就那麼幾種,有名的就那麼幾位,前前後後幾大塊,弄懂來,就很容易上手了。

但跑了部會,一切得重頭來過。

做記者這件事,要有一個重要的本事,就是很快的抓住脈絡。

如果是古代的小說裡,你會看到一老頭在市集變戲法,只見他扣著五個碗,其中一個掀開,裡頭一元寶,老頭手動的極快,把五個碗忽來變去,叫大夥押注,猜那元寶是在哪個碗裡,正當眾人猜著,卻老猜不對,老輸,在旁站著的一小孩兒靜靜不發話,觀察老頭許久,突然指著那老頭的袖子說,元寶明明不在碗裡,是在兜裡!老頭一慌,果然一元寶從兜裡摔了下來,討得眾人一陣打。

記者,大概就是要做那小孩兒。

但你要做那小孩,哪有那麼簡單。

要挑出那不對的地方,必須先搞懂一個地方原來「對」的時候,應該長什麼樣子。

經濟部,包山包海,能源、水利、工業、企業、商業、國家標準、國營事業,幾乎是一個國家民生興利的所有全部。你知它原本應該長什麼樣子嗎?
首先是最簡單的:
你知道它應該在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嗎?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誰管的嗎?你知道它怎麼跟上層單位、下層單位、平行單位合作的嗎?你知道首長的每日行程裡,什麼是重要的,什麼又是不重要的嗎?

再來還有進階版的:
人:你知道一級主管A某跟B某的心結嗎?你看得出部長說話的習慣與喜好嗎?你會讀他們的言外之意嗎?你知道誰面對問題的時候會說,誰不會說嗎?你知道你要跟他們見過幾次面以上,他們才會願意跟你說真話嗎?你知道他說這句話其實希望你幫他做什麼嗎?你知道每個首長的個人歷史嗎?不然長官在突然叫你猜誰離職誰接任的時候,你猜得出來嗎?或是,有人願意告訴你嗎?

事:你知道法案怎麼來去嗎? 你知道這個國家這個部會怎麼決策的嗎?你知道當他跟你說他在開什麼樣的會時,其實代表這個案子就要遞出去,明天就決定了嗎?你知道什麼時點要問什麼問題嗎?你知道在什麼時候問法案的進度,長官才會願意說嗎?

我每天藉由事件及衝突,自己去慢慢拼拼圖、找脈絡,總覺得這個拼圖非常的大,大到你幾乎摸不到邊界。

於是就持續焦慮著。

又來啦,焦慮這東西。

後來又覺得,除了焦慮外,總還有一種,未來一直來一直來的感覺。

這個未來,來得比學生時代更沈了些。

例如,過年了,一大家子來我們家過,以前總是坐在那裡蹺二郎腿的,但現在必須得幫忙上下,不幫忙行嗎?那娘就累了,會很累很累,看著不捨,於是便也一塊兒累,便也把大人的責任,扛了一點過來。雖然就覺得,怎麼整個過年好累好累。

例如,你母親走了。不明白怎麼安慰與幫忙,一開頭夜裡你總是要哭的,我也陪著哭,同時很迫切的想到萬一以後我要面對母親走了的事實,該是怎樣的心痛著,這些以前不會想到的,因為你,我開始早了十幾年過未來要過的人生。想著未來十幾年、廿幾年必須想要到事。

堂哥、表弟、同學都結婚了,他們籌備婚禮、裝修房子,而我則與你吵架再和好,和好再吵架的,一邊計畫著以後一塊兒生活的事,也許是這樣的,然後生活裡就有很多事要重新放置,重新決定、重新調整。

我很久,沒有在未來多放一個人,這樣去想像著了。便明白了這便是依賴,但又有點兒害怕,因為未來的想像若與你纏絞越深,那麼萬一失去了便越難剝離。

年紀長了,於是便懂得害怕與痛。

這就是人生了。

一直來一直來的,便是未來,每天都在碰撞著,然後便無能思考了,或是,只思考解決了眼前的事便累了,沒力氣反嚼、吐哺,只能讓每天每天一直來一直來,然後再硬著頭皮,碰撞,解決、然後一點一點的分一些擔子來扛著、扛著,越來越沈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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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ngning7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