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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染上了閱讀的癮頭。



約莫是因為被醫生叮囑著,為了治療每日要有一段時間安靜

的泡腳,使用一種奇怪的水果醋。在酸味四溢的狀態之下無事可

做,為了打發這漫長的十五分鐘只得認真的把舊書翻找出來看。



其實看書是需要預備的,要有可以安靜下來的心,才好進入

到書裡風風火火的世界中,老覺得上班以後一直不安靜的我,事

實上很久以來在閱讀及寫作上都進入了半殘的狀態。



多虧了醫生,有一點像是精神病院的病人被強迫治療一樣,他們

命令我安靜下來,為了安靜下來從事某一件對身體有益的事,就

像每天固定練瑜珈,每天固定上健身房一樣,強迫有一段時間讓

自己處於真空的狀態,將外面的紛擾隔離,得自己在淨如明鏡的

空間裡對著自己,要做什麼呢,發呆?跟自己說話?



於是還是安靜不下來的我,就決定閱讀了。



心無旁騖的閱讀有時候是一種幸福,可要心無旁騖是多麼難的事。



一開始的時候只能像牙牙學步,對一個被工作弄到生活裡不知該

怎麼切割閒暇腦子裡不知道該如何置放生活的我來說,閱讀竟變

成這樣一件困頓還帶著一點對工作是否不努力的愧疚感的事。



閱讀對電影小說裡的男女主角而言都是很容易的事,在晴好的午

后,一個人賴在淨白美麗的寬敝裡(太陽四十五度角從落地窗照

下來室內是白色的沙發及喀什米爾羊毛地毯配英國茶或剛煮好

的咖啡音樂是巴哈德布西小史特勞斯或邁爾斯戴維斯),或是端

端坐好或是款款斜倚,翻閱著一個成功商人兼文藝青年的形象

(不缺錢用的只需每天談戀愛講電話簽合約順便寫寫詩),或是

瀏覽著一個纖纖文弱的女主角樣貌(只需每天喝下午茶吃蛋糕兼

調情發夢換新衣服永不發胖)。大概是這樣,也大概是這樣的一

些形象,在我們無法閱讀的時候,閱讀因形象而變成了生命該浪

費的美好事物之一,於是像進健身房一樣,我們勉力要自己閱

讀,有了時尚意義後再附加上充實自我及自我愉悅的意義。(是

我是這樣一個膚淺有了慾望城市女主角形象才可以獨立生活女

性)



開始當然是小說,那些擺在書架裡曾令我跟著生生死死的小說

們。



然後才漸漸開始有了一些奇妙的分野,一種以前不曾發生的分類

方式。



例如:



什麼是非得讓讀者一氣呵成的小說?



有些小說是無法拆開來看的,我雖然只有十五分鐘,但看了這一

類小說的時候,卻會時時刻刻叨念著這小說該怎麼發展下去,即

使這些都是擺在我架子上的舊書了,可能結尾什麼的都已經知曉

了,但依然只能在吃飯睡前或是看電視的時候把它們拿出來,很

不爭氣的要看完它們。



像李銳的《舊址》、馬奎斯的《百年孤寂》、芥川龍之介的《盜賊》,

這類小說纏黏,劇情緊湊迭盪,若不一氣呵成的看完幾乎是無法

睡覺的,它們打擾了我幾夜的睡眠時間。



還有一類,就可以分段段的看著也沒有關係,只是看著看著就會

涼冷了起來。有時候進得去有時候進不去的,有時候沒耐性的時

候會跳過有時候又忍不住一看再看的,像蘇童的《蛇為什麼會

飛》,莫言的《十三步》,當作者會忍不住跳出來機車讀者刻意增

加小說難讀性的時候,或作者做了什麼實驗的時候,有了間歇性

的小說會讓我們走走停停的,他們故意的,你走走停停,他要你

想想或故意要你不掉進情節的流動裡,故意把你撈出來瞧瞧自己

的人生是不是也是這麼走著的或有沒有什麼以前沒注意的東西

就這樣飄了過去。



可還有一種是我怎麼讀也進不去的,擺在書架上許久了了,像《阿

拉伯與哀綠絲琪》、像《表演中國》、像《暗示》,有的時候是作

者跳出來太多了以致於我完全進不去他的迴路裡,有時候是理論

太多了離生活遠到沒辦法再咀嚼,有時候是表現手法太舊了實在

沒辦法把那些當一回事。



但不論如何這閱讀的強迫時間倒是把我一些對閱讀的癮頭勾了

回來。



於是我又開始逛書店了。



有時候對逛書店是會有懼怕的。



為什麼懼怕呢?



現在新式書店裡總是亮晃晃,明亮的空間清楚的分類,最近的新

書與雜誌擺在店口,花花綠綠的封皮充滿了不同的氣息各用不同

的姿態像我們招著手魅惑著。書們是老派的妓女,她們不會像電

視寡廉鮮恥自己跑過來王董李董的坐你大腿上,她們會靜定溫柔

的待在上海長三書院裡,穿著各式各樣情調的衣衫等著你一關一

關的自己過來揭開她們,然後發現她們各有各的內涵,有的會彈

琴有的跳舞有的歌唱有的下棋有的畫畫,有的掛羊頭賣狗肉有的

實至名歸,但總之她們是不出聲的做生意,出聲的都是老鴇龜

公,說的天花亂墜的書腰或打折拍賣的海報,都不如你自己走過

去揭露她們,有時候快快翻沒有什麼意義,到長三書院的時候如

果只想找人陪喝茶的話怎麼可能知道這女人的氣魅,你得跟她對

話、跟她相處、多去幾次她的客廳、陪她跟其他客人多打幾回牌,

漸漸的她才讓你進她的房、上她的床,看著她更衣梳洗,掉到她

所販賣不同顏色的愛情裡,從骨子裡感受她多麼的有興味。



現代人不時興這套,沒有辦法花大把的時間沈澱那些緩緩發酵的

興味。於是書店老是有一種時不我予的感嘆,不論店面裝修得再

怎麼光鮮動人,都掩不住賣力拉拔的窘迫,像美人眼角的魚尾

紋,不得不輸給電影院、電視機、這些青春無敵的少女們。



但就因為這樣每都覺得進了大書店有一種被四處拉客的危機,而

且那種拉客法是以一種不斷提醒你自己匱乏的方式狠狠的戳穿

你的痛處,好像沒有退路似的,賣書只能兵行險招。





圖:http://www.asahi-net.or.jp/~wa9t-nkn/turuni-k13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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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ngning7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