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直到最近才比較懂一點點侯孝賢
身為台灣電影界大佬
早就已經老的大家都忘了該批評他或定位他
我也很少想要深入思考他
但後來看了最好的時光,突然有點懂
侯導
真是一個
非常耽美的人
當然每個導演對美都會有一定的沈溺
但是我覺得侯孝賢真是一個可以只為了一刻美感就去講一個故事的人
當然我沒什麼資格講這種話,因為侯導的電影我看得非常少
連最著名的悲情城市都沒有
我只看過他最耽美的電影-<�海上花>
再來就是<�最好的時光>了
好吧,搞不好剛好這兩部片的取向其實是一樣的
而且這個取向很可能只是侯導眾多喜好之一而已
ok,如果是這樣我也認了
但如果從這兩部片裡來看我認識的侯導,
他真是一個,完全可以沈溺在夢境裡而不願醒來的人啊
最好的時光裡有三段故事--戀愛夢,青春夢,自由夢
這三個夢其實是不是找同一個人來演我覺得一點都不重要
找同樣的人來演充其量只不過為了賣明星跟秀演技而已
而且我甚至要說舒淇一點都不適合清裝打扮,
她的臉實在太現代了,不論她裝得再怎麼溫柔婉約都是一樣
至於有一些劇評家說這部片表現了女性在不同時代裡的位置云云
呃,..好吧是可以這麼解讀
但我寧願用更簡單的方式
說這是三段很完整的,時代斷面美的呈現
三段故事都分別呈現了那個時代(我們以為)最美的情境
難道不是嗎
六0年代的保守裡,純純的不知為何相信的美好戀愛
十九世紀末的煙花巷裡,識大體的名妓與風流的名士那說不出來對自由及愛情的渴望
還有二十一世紀那麼狂顛自由的揮霍青春
我覺得侯導就只是要說那些年代裡被我們(建構成)覺得非常美好的價值們
而且只有在那個年代的氛圍裡才存在的美好們
只有在五六0年代裡,才會有"就算只有一個女孩的名字也會為此跑遍天涯"的單純
因為那是一個什麼都還可以相信的年代,雖然政治不自由著
但是(就我們現代對當時的認知而言)至少國家有精神領袖,社會有保守規範
沒有人懷疑最根基的東西,很多時候更重要的只是吃飽穿暖
就算物質不豐,但精神很純良的只需要相信
相信努力就會成功,相信自由可以打敗邪惡,相信反攻大陸,等等等
另外的同時,自由戀愛的空氣小小的流動著
男生女生都保守得不得了卻又得到了小小的開口
於是那種曖昧不明卻一個勁相信的戀愛最美麗了
可以只為了看到對方一面喝一杯水並十指緊扣就非常滿足非常愉快
這麼純粹這麼純粹"單單只是戀愛這個東西,就非常美好"
這是多麼令人神往的一件事,一個年代
也只有在十九世紀末才有那麼傾頹的國家以及在國家禮法下這麼壓抑的氣氛
連妓女與名士已經是當時最自由的一種關係裡,還是有那麼多的不可說
那麼多的壓抑,那麼多為了顧全大局而必要的犧牲
那些個那些就顯得那自由格外的珍貴
只有"自由"這個東西就非常美好,也是只有那個年代才會有的
那麼關於青春夢這個段子呢
依上面的邏輯類推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
"只有青春"這件事是這麼單純美好的嗎?
反而又不這麼覺得了
反而覺得沒有明天,只剩青春可以揮霍了
這大概就是我們現在這個時代的氛圍吧
沒有什麼純粹,只是因為只剩下這些了
但這個剩下的荒蕪,似乎也是當代的美感呢
於是很純粹的,三個年代裡最美好的事情就這樣單單的被呈現了
這部片的成就就是這麼單純
雖然單純卻也艱難無比
因為要怎樣的精雕細琢才可以讓這些美好就這麼呈現出來呢?
侯導用他凝滯的鏡頭語言
很少的台詞(也許是他一慣的風格)
精美的服裝道具
去"凝"出那個氣氛
其實我覺得他並不注重演員的表情,也很少給特寫
他反而很注重身段及動作
在他精心佈置的場景中
演員的每次動作
都要像"融"到那個場景裡去的樣子
那樣的合宜那樣的適當
在六0年代時舒淇瘦津津的打扮
有點點駝背的走路方式,張震淒淒緊張的阿兵哥神色
兩個人傻乎乎的笑著
十九世紀末則是無聲的,使用默片字幕的方式
這除了怕演員本身的聲音會影響的氛圍的營造外
不也是壓抑的表現嗎
除了那尖利的女優演唱,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就是那個年代的感覺
什麼都是埋伏在之下的暗流
連演員的肢體接觸都很少
舒淇跟張震在裡面雖是妓女與恩客的關係
但是連牽手都沒有
兩個人之間的空氣比夫妻還要制式跟守禮
淡到快要看不出來了
可事實上卻藏了那麼深重的,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期待與渴望
二十一世紀則是碎的,混亂的
依然沒有什麼語言
只有很多的動作,還有冰冷的電腦,手機,夜店,不停的抽菸
這些是台北生活裡最熟悉的場景
舒淇跟張震都變成了要死不死的木人臉
動作也都是拖拉的
只有床戲是快的
其他每個動作都沾黏,好像前一步與後一步都邁不開的樣子
跟那些冰冷的手機,電腦,夜店不同
這些遲滯的行為像是人們還想留住前一秒鐘
但什麼也留不下來,就太快的過去了
於是除了歡快的激情以外,什麼也沒有
不論哪一段
演員都只是場景裡的一部份
用一種煉丹的方式凝煉出故事背景中最美好的氣味,狀態,場合,人們
用一種憑弔式的感傷
"最好的時光",就是代表這最美好已過,或正在經過,留也留不住
而且那些個"最好",不都是因為某些不完美而成為了人們的想望
因為那些不完美而有了一種夢幻的,屬於我們永遠也達不到的那種帶著遺憾的美
遺憾也正是時光的本質
人們也正因為遺憾而覺得留在過去時光的東西永遠都最美好
因為遺憾,所以反而美化了那當下的存在
所以最好的時光就帶了朦朧的微光,沒有了邊角打上了柔焦
成了每個人記憶中最完美的那一點遺憾
這不是耽美是什麼
除了耽美,我想不出這部電影其他的意義了
它就是工整作到了耽美
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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